2006/09/16 | 那些花儿（一）
类别(紫梦园) | 评论(3) | 阅读(52) | 发表于 17:16
原以为我会将那些人一一忘掉，可是，他们总在我毫无防备的时候，突地跳出来，搅得我的心，一阵阵的痛。次数多了，我便有意识地想要保护我心中最柔软的部分，于是筑起一道高墙。当那堵墙越筑越厚，我开始麻木，竟忘了心中原有一处地方是那样的柔弱。然而那天，他那么轻轻地一推，墙便轰然倒塌，最柔弱的部分被压得支离破碎，血喷涌而出，所有曾经的画面，走马灯地在我眼前掠过，这么些日子了，它们竟然还在那里等着我，固执地等着我。
当他跨进教室，日光投他的影子在我的桌上，我抬头，见到一张灿若朝霞的脸。"你好"他笑得一脸明媚。可是那个孤独的小女生呵，——她已经习惯了众人对她的孤立——只是漠然地低下头，不想直视那逼人的灿烂。待到离别那一天，也没再和他说一句话，而他，却托人送来了一件礼物。只来得及瞟了眼卡片上的署名，便心慌意乱，正义凛然地拍回他桌上："我不要！"他那漂亮的眸子里满是讶异。殊不知，紧跟着就后悔了，希望他再把礼物送来，可是那个骄傲的小男生呵，固执地甩头便走，那同样骄傲的小女生，亦是甩头便走。唉，多可笑的小男生与小女生，多可笑的无知童年。现今想起来，那午后的笑，仍是那么清楚明亮，仍如花儿一样开放在我的生命里。我会记得，有一个干净漂亮的小男生，站在我的过往里，站在我的苍白童年里，对我说：你好。轻启唇齿，说，你好。
本以为这辈子也就见他一面了，没想到那次返校，竟然又是坐的他的车，他那样随便的装束：短袖的迷彩休闲装，肥大的七分裤，叫上趿着双塑胶拖鞋。如此邋遢。然而如此邋遢的一个人，他有着一双忧郁深邃的眼，一眼看去，望不到底，让人禁不住地想探询里面藏着什么东西。也许感受到了我的目光，他微微地侧头，有什么东西刺痛了我的眼，是他的耳圈，紫色的耳圈，我以为，紫色该是属于女生的。可是他那穿过两个耳洞的紫色耳圈，却丝毫没给我突兀，可笑的感觉。我能感受到的，是一种从灵魂深处散发出来的迷惘和忧郁。每天每天，我们在人群里，和无数陌生人擦肩而过，或是眼光相接，也许一万次中，才有那么一次，我们会去猜测这个人的故事，也许我们一辈子都不会去猜测别人。可是不可否认的，这一刻，我在猜测一个人，有关这个人的一切。他眼里溶解了细碎的阳光，暖暖的日光与他的忧郁调解在一起，如一杯香浓的星巴克咖啡，是的，咖啡，恍惚间，我闻到了咖啡的香味。多年之后回想起来，我能记得的，大概就是那枚紫色的耳圈，如紫色的香雪兰，在我的生命荒原里，盛开着一大片大片的，雍容而又华贵，开在我日渐消逝的无华青春里.
那日的讲演，纯粹是无聊，以此做为打发时间的手段，可是到了后来，才发现自己原来是别人打发时间的工具．当我站到台上，冷眼看台下所谓的评委谈笑风声，感觉很好笑．我就那么站着，直到他们感觉不对劲，直到他们抬头莫名其妙地看我，我开始念准备好的词，瞥到他们重又低下头，继续他们的话题．我只觉得太窝囊了，匆匆地念完，走下台来，听到有人说：＂你讲得不错呢．＂我抬头，见到他胸前的牌子，学生会的，高我一届．我淡淡地笑,盯着他:"你听到我说什么了吗?"口气中满是讽刺.他愕然,随即好脾气地点头:"评委都是学生会的,也都只是学生,不要太在意他们的态度."那么善意的关怀,那么好心的安慰.可是那个任性的女生呵,她太气愤了,她太委屈了.完全不理会,拉开门就走.怎么可以如此无礼地去伤一个人?此后便频繁地走动在校园里,希望与他再见，然而又总是见不到,或许见到了,却认不出来吧.至今记得的,只是那个牌子上黑黑的字:高二年级学生会.我知道,终有一天,那些字会被时光的粉碎机粉碎,沉入记忆的泥潭,不留一丝痕迹.
“那片笑声让我想起/我的那些花儿/在我生命每个角落/静静为我开着/我曾以为我会永远/守在她身旁/今天我们已经离去/在人海茫茫/她们都老了吧/她们在哪里呀/我们就这样/各自奔天涯……”朴树沙哑地忧郁地挽唱他的那些花儿，他的声音很轻易地哄出了我的泪。这个夜晚，这个孤灯冷雨的夜晚，我坐在灯下，奋笔疾书，将我生命里的那些花儿，一一采摘，夹在我的书页间。待到老去那一天，再将它们那到阳光下细数，那时，它们必已失去曾经的光鲜亮泽，曾经的清透如水，曾经的经营剔透，只变得憔悴干枯，黯淡无光。可是在我心底，它们还是那样的鲜艳，因为我的那些花儿，从来都不曾开败过啊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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